厦门看海记

一个人固执地去厦门 看海，到了那里却感到失落。在亚热带的热烈阳光中暴晒了一下午，傍晚我来到了这个城市著名的环岛路，心头滋味却难以描述。斜照中，这片海不是纯净的蓝色精灵，而是一位憔悴的旅人，带着泛黄的容颜在城市的港湾中踯躅。风很大，海浪撞击堤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像是要激起过客心中的共鸣，但是他不能安慰我，我也不能理解他。我像是被潮声催眠了，不知疲倦地沿着环岛路疾走，走得有些神思恍惚。远处的海似乎要比近处的蓝些，我想走到那片清澈点的海边上；前方的天空还低悬着一片云朵，我想走到云的下面。奔走中想起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的人都是先看了海的图片才看到真正的大海，先读了爱情小说才谈的恋爱。如果没有那么多关于海的美丽的文字和图片，我会这么容易就失望吗？ 没等走到天边那片云朵下，就已经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出租车，载我去了轮渡口，终于在茫茫夜色中登上了鼓浪屿 。劳累了一天，饥饿感战胜了一切。在宾馆里放好行李，就在海边的排档里随便点了两个菜，但是特意叫了一罐啤酒，头上是凤凰 树婆娑的树影，脚下是黑黝黝的大海，举杯为寂寞的旅程助兴。喝到一半，海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雨不期而至，原想撑起伞来在雨中享用晚餐，但是明晃晃的闪电划过天空让人打消这个念头。摊主招呼我到路边屋子里避雨，屋子又小又简陋，只能放下一张桌子。主人把碗筷端进来，旋即出去了，陪伴我的是残破的墙上一只已经停止走动的时钟。外面海潮阵阵，暴雨如注，焦雷一个接一个在耳边炸响，鼓浪屿为远道而来的我，弹奏了一支别有情调的雨夜华尔兹，一时间忘却了失意和落寞，只是担心屋顶会不会幸运地被闪电击中。大概下了半个多小时，雨势有些收拢。我走出去在沙滩上散步，天边黑压压的，忽然一道银色闪电刺破天空，照亮漆黑的海面，实在有些骇人，赶紧回到宾馆，朋友发来短信，才知道今年第十四号台风云娜即将登陆，于是怀着惴惴不安心情入睡了。早上五点多就醒来了，天边云很多，阳光给云微微镀了一层金边，海湾在晨曦中显现出宁静的轮廓。风很大，卷涌着雪白的浪花撞击在岩石上，惊起一两只海鸥。四下静悄悄的，海岛像一个熟睡的婴儿，在海浪的摇篮中，不愿意醒来。我有些诧异，昨夜真有台风访问吗，还是云娜只是用裙裾轻轻擦过厦门海面就飘然而去？光着脚走在海边，沙滩被海浪拍打得光滑而又细致，踩上去软软的，留下浅浅的脚印，晶莹的浪花却又簇拥上来，一层叠一层，冲走脚下的流沙。踏着浪花，眺望远处的大海，是清澈的蓝灰色，好像诗人忧郁的瞳仁，掩映着海浪起伏的思绪。曾经想把最爱的人的名字写在沙滩上，好让海水把他带走，然而人心远比大海难测，说不爱就不爱了，昔日的感觉不等岁月来冲刷，早已了然无痕。在礁石间的清水中洗净双脚，穿上鞋，信步走到叔庄花园。时间太早，钢琴馆还没有开放，只有阵阵潮声在园里回响。海浪打在曲折的石桥栏杆上，飞溅起雪白的浪花，起起落落，不由得激起人生如梦的感触,真想来一杯啤酒，让像海水一样泛着泡沫的饮料带走愁思与寂寥。离开叔庄，太阳已经升起，海滩上游人渐渐多了起来。回旅馆休整了一下，出来时意外遇上一个小男孩，缠着要做导游。看着这孩子机灵的大眼睛，有些心软，问他是否熟悉岛上的老别墅，他眨眨眼睛连忙点头。一个孩子想来不适合介绍历史 建筑这项任务，但我还是答应了。边走边问他的身世，居然有点当大姐姐的感觉。不知不觉走进岛屿深处，古老榕树撑开巨大的绿伞，筛落点点阳光。巷子弯弯曲曲的，两边斑驳的墙壁上爬满绿色的藤蔓，开满星星点点的小花，一座座带有欧洲 风格的老式别墅在花木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幽静。有些院落现在依然有住家，典雅的柱廊上悬挂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被单，在阳光下做着慵懒的夏日长梦；更多的院落荒芜了，长满高高低低的杂草。途中小导游激动的指给我某个庭院，只见一棵不甘寂寞的龙眼树探出墙外，上面挂满累累的果实，原来他经常和小伙伴来这里摘龙眼。我站在紧闭的石质大门外，眺望别墅精致的半圆形窗口，多少年前，这窗口也曾经传出悠扬的钢琴声吧。沿着巷子走出高低错落的别墅区，大海又映入眼帘。告别小导游，沿着环岛路回旅馆休息。两天来走了不少路，小腿象木头一样硬梆梆的，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黄昏。揉揉酸痛的肌肉，走到海边去吹风。几片粉红色的云朵漂浮在天际，把天空映衬得很蓝。海滩上人很多，欢声笑语不断，不知从那跑来一只长毛狗跳进海里，自在地游着。我小心翼翼的走在沙滩上，因为顽皮的晚潮衔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砖头，瓶子，啤酒瓶盖，青菜梆子，还有碎玻璃片。天边的光线在迅速地消褪，好像有人打翻了墨水瓶，天和海很快浸没在深蓝色中。对岸的城市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棕榈树飒飒的响，仲夏夜的休闲 气息在海风中飘荡开来。不愿辜负这海风，就在海边享用晚餐吧，配上一盘海瓜子，用舌尖一片一片在贝壳里寻找那鲜美多汁的肉，吮吸到舌尖发麻，好像热吻带来的感觉。8点左右，游人渐渐散去，风越来越大了，海水就像蓝黑色的天鹅绒绸缎，在脚下掀起连绵不断的波涛。在强劲的海风中，爬到鼓浪石上，面对无边无际的夜和大海张开怀抱，这一刻胸中积压的烦恼荡然无存！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早上醒来时天光大亮，枝头的凤凰花红得像是在燃烧。门前的这湾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浅绿色的光芒，仿佛披上一层闪闪动人的绫罗，显得文静而又多娇。沙滩上乱七八糟的碎玻璃、酒瓶盖已经被潮水搬走，雪白的浪花轻声细语地涌上来，姗姗地退去，引得我像一个兴奋的孩子，追逐着拾起它留下的一枚枚小贝壳。也许是乐极生悲，一朵浪花溅起，打湿了我脖子上挂的照相机，取下来时已经无法开机。打电话询问同事，他得知相机进的是海水，立刻“恭喜”我中奖了。这真是一件令人懊丧的事，临行前有无数人叮嘱我要提防色狼，提防小偷，但却没人告诉我要防止相机进海水。关键时刻阿q精神起了作用，我安慰自己，幸好旅途的最后一天相机才坏，这次旅行的珍贵记录还保存在没被腐蚀的存储卡里呢。临行前，坐在海边，凝视着碧波荡漾的海湾，耳边潮声回荡，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两天来，起起伏伏宛如海潮的心情终于趋于平静，转眼间就要离开这片让我开始感到亲切的海。真希望家门口也有一湾海水啊，即使只是海的一角，我也心满意足。闲来看看天光水色，听听海潮低吟，有海为伴的日子不会寂寞，不会单调！回到上海 ，我把那些“昂贵”的小贝壳放进一个透明的盒子，放在书桌上，闪着朴素而又美丽的光，纪念着这段在厦门独自看海听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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