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个岔”遭遇迷雾

　　下午7时，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通过高倍望远镜，能观察到新建的一号营地那顶橘红色的帐篷。它距离大本营7000米，高差650米，坐落在博格达峰下300米的40度雪坡，淙淙流水在雪层深处潜流，而那顶高耸在岩石顶端的帐篷有若置身于仙境之中。

　　2003年7月28日，西域旅游博格达登山队到达白水湖大本营。8月1日，前方的5名队员艰难地挣扎在海拔4300米到4700米的路线上。3名增援队员全副武装，再背上几捆路线绳，已完全是一副蜗牛上墙的状态了。刚要出发，又发现那捆将要取代石子路标的路线旗还没有着落，就捆在了随行记者的背包上。一路上，这捆旗标随风招展，配上记者宽大的米黄色信号服，整个就是一个戎装花木兰。

　　行进的路线十分清晰：先跨过那道冰川伸展方向行进到那个黑色的牛背山脚下，再转北横切下一道冰川，再转南，一号营地就高悬在正前方了。

　　1点20分，当队员们最终把自己的身体撂倒在一号营地的岩画上休息时，发现四工河峡口方向隐约出现了一股浓重的雾，伸头探脑地窥视这被峰峦环保的三个岔达坂地区。不一会儿，如同已经探明虚实的谋算着，那团雾气开始蚕食、蔓延，然后突然分成两叉，快速沿着山势包抄过来。

　　1点30分，张耀东不得不下达指令，并坚决抄起背包率先出发。两位姑娘正围着冒汽的水壶，准备品尝自己有生以来在最大海拔高度上的茶宴。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不得不沿着精心选择的路线以坐姿下滑。由于制动不得要领，两位姑娘滚成雪人。

　　2点10分，他们连滚带爬地到达了谷底。与此同时，浓重的雾气如同猫耍耗子般，轻松地完成了对他们的合围。

　　尽管已经被雾气笼罩，他们还是顺利通过了最初的那500米乱石滩。这时能见度还能保持近百米，凭借对周围参照物的记忆，6只眼睛竭力地辨认着路标。光彩夺目的标志旗，全在雾气中失色，变成了影影绰绰、胡乱招手的灰色怪物。尽管如此，每识别出一支旗标他们都有一种找到亲人的感觉。也只有它，才能引导他们返回那9顶帐篷组成的温馨的家园啊!

　　转过第一个拐点进入冰川主体，地形突然变得复杂了。这时，能见度急剧收缩到20米以内，周围景物好像接到什么命令，全都退缩到了雾帐的后面。大家改换方式，猫下腰来一段段一点点仔细研究冰面，企图找到来的路上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但这是徒劳。那些冰面或粗砺或光滑，但都坚硬的不露出丝毫温情。

　　寻觅、徘徊、思索、判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心头的焦躁越积越重，却无法获得丝毫有意义的进展。而且，随着视觉空间的急剧收缩，听觉空间却迅速扩展。举步之间，前面传来冰面河恐怖的咆哮;蹑足之时，身后又是一声冰裂的脆响;当身前身后万籁俱寂之时，又有冰下暗河的湍流声发出塌陷的警告。

　　大家已陷入重重危机的包围之中。

　　忍着饥饿，在道路所能允许的限度内，队员们尽可能快速前进，以便抢夺时间。有几次，以为已接近了来路，却突然间，一块曾因摄影留念而记忆犹新的巨石出现了;一条似曾跨越过的沟壑出现了，但那无疑是一场场的捉弄。巨石到处出现，而跨越沟壑后留下了旗标却没有。大雾使一切物体变得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下午6点，艰难地越过一道喧器的水沟，爬上一座砾石堆积的坝口以后，被浓雾遮盖的一片水面突然呈现在脚下。在第一个瞬间，感觉胜利在望---三个岔达坂西侧区域只有一个白水湖，这就意味着距大本营不到1000米了。

　　但，不详的感觉却再次出现。三个岔冰湖也就巴掌大小，何时变得烟波浩淼?

　　湖面上那些美丽的浮冰，怎能够在一个白天融化得无影无踪?

　　还有，那一面十多米高的陡峭的冰崖，何时换成了平缓的土埂?

　　失败的沮丧和梦醒后的欣然几乎同时跃入脑海：在四工河峡口到三个岔峡口之间的地域内，只有两个湖面。可以断定，他们已经南辕北辙地来到了四工河源头湖。那条让他们给予惟一希望的冰面河，竟然充当了大雾的合谋者，它在某一些位置上略施小计，就把他们诓到了相反的方向。

　　路是走错了，而错误的副产品却是获得了一个正确的方位。四工河源头湖与大本营之间，分布着一片巨大的冰盖区，那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区域。要想绕过它，就只有沿西侧湖际线走一个遥远的弓形，那样可能在天黑前无法赶到大本营。

　　张耀东决定顶着大雾跨越冰盖。

　　那是一段艰难的路程。宏观上偌大一个坦阔的冰盖区，微观上却有无数的冰沟、冰柱、冰馒头、冰凌、冰裂缝、冰洼、冰水潭以及镶嵌在冰面上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时间的紧迫使他们慌不择路，体力的衰竭使他们步态不稳。事后他们总结为：湿漉漉、冰凉凉、摇晃晃、晕忽忽，那种狼狈可想而知。

　　晚上8点40分，绕过一条长的恼人的冰河以后，三个人总算迈着踉跄的步子，赶在天黑前接近了营区。感谢上天，它在傍晚的微寒中唤回了自己顽劣的孩子。

　　而后来，张耀东却得知，那天，整个博格达峰左侧地区的天空爽朗明净。鬼使神差只有在他们穿越的那块地低上云缠雾裹，持久不散。有人仿照一本登山著作中的角色戏谑说：那是带女性上山的必然结果。张耀东巴不得他们这样说，但内心却只能承认，老天无罪，女士无错。他怀揣的定位仪不存储坐标，如同枪手不隹备弹药，关键时刻搂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