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布克塞尔的浮云传奇

　　在和布克赛尔县，两天之内两次惊现奇云景观，强烈震撼了我的灵魂。日暮时分，晚霞染红的巨大乳云，应和了《江格尔》史诗歌颂的母亲形象---她袒露伟大的胸怀，两股乳泉源源流出，哺育着草原大地;敖包特喇嘛庙佛塔上空的锦绣彩云，护佑着一群吉祥的神鹿，让我想到了《江格尔》史诗歌颂的“锦绣宝木巴国度”。

　　几天前我因为工作之故前往和布克赛尔，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一路都在期盼着某种奇遇。

　　顺217国道向北行进，准噶尔西北部的戈壁在阴沉的天色中异常凝重，猎猎劲风翻卷着天空的浓云，似乎演绎着历史的苍茫。

　　20时许，我们走进著名的江格尔敖包，天空的墨云突然打开五角形的窗口，霞光洒下来，把西天映的一片红黄。霞光中，浮云飘逸，大地沉重，呈现出难得一见的霞光云象。

　　过了和什托洛盖，一片蓝色奇云从一个山头升起，难道是天地壮美的一场神奇演出开始了?一定是上天的灵异给了我强烈的预感，让我没有错失稍纵即逝的天象，我开始一路跟拍。

　　蓝云越过山头，演化出墨色红晕，演化为隐约的乳状，在村庄之上，成为一双巨大的乳房，伸向人间。一场神奇的哺乳开始了，云乳渐渐低垂，几乎贴近大地。那样挺拔，那样饱满，那样深情。强烈的浓红，蓝色的背景，深沉的大地，哺乳大地的奇观定格为壮美，持续了十几分钟。

　　强烈的山风呼啸着，震得我无法站立。我紧靠车头，忘情的拍摄，直到天色渐暗。21时18分，哺乳奇观在黑暗中隐去，大地在经历了一场伟大的哺育后沉睡去。

　　我在夜幕中走进灯光明亮的和布克赛尔县城，街道干净整洁，一个个彩色亮丽的中国结形状的彩灯把整个县镇烘托得精致温馨。一夜呼啸的风声，似乎在吟唱着蒙古先人的颂歌。

　　第二天早晨，我在小城漫步。城北的江格尔广场上巨大的雕塑，讲述着江格尔故乡的故事传说。

　　《江格尔》主要流传于卫拉特蒙古人中，与历史上这些西蒙古人的迁徙足迹密切相关。当代学者普遍认为，《江格尔》最初形成于卫拉特人西迁之前，之后在卡尔梅克草原上发展成熟，又随着卫拉特人东归的脚步返回我国境内。史诗以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热情讴歌了以圣主江格尔汗为首的6012位勇士，歌颂他们为保卫以阿勒泰圣山为中心的美丽富饶的宝木巴国度，同来犯的恶魔进行顽强的斗争，赞美英雄们的爱情、友谊和欢宴。史诗唱到：“富饶阿勒泰山西侧，锦绣宝木巴国度。”这样的描述在地理上巧合了和布克赛尔所处的位置。多少年来，这些故事以口头传唱的方式流传。和布克赛尔有很多全国著名的《江格尔》弹唱诗人，能弹唱最多的《江格尔》章节，这里是当之无愧的江格尔故乡。

　　广场西侧有一座砖木结构，绿色铁皮屋顶的俄式建筑，它是旧土尔扈特北部盟长---第七世和硕亲王渥龙木加甫于1927年聘请苏联建筑师，花费3000只羊建成的王爷府--现在的县博物馆。博物馆的江格尔文化展厅，有一副《江格尔》史诗歌颂的母亲形象图--她袒露着伟大的胸怀，两只丰满的乳房上两股乳泉涓涓流出，流成两条白色的乳河，哺育着草原大地。看着这幅图画，我想到了昨天日暮时分，晚霞染红的巨大乳云哺育大地的壮丽景色，不正应合了这位母亲哺育草原大地的伟大形象，内心深处不禁涌起了巨大的喜悦。

　　小城春寒未去，江格尔广场人际稀少。但是，这里分明有着强烈的佛国气场。

　　广场北面的小包上，建有全县最大的喇嘛庙--敖包特喇嘛庙，庙门前建有八座高大的彩绘佛塔，偶有人来，都要两手合掌，在佛塔的每一个角上以额相碰，虔诚朝拜。

　　庙内两杆高高的经幡在风中飒飒作响，大殿内有两位身披绛红色袈裟的喇嘛在蒲团坐上念经。进来的人对着所有的佛经、佛像、神器朝拜，在每一个地方放点零钱。

　　两喇嘛念完经，我与他们攀谈。他们都是蒙古族牧民的孩子，年轻的那位叫东珠，11岁出家，今年已25岁。他说当喇嘛是自愿的，也可以辞职(指还俗)。我问他辞不辞职(指还不还俗)?想不想结婚?他说他喜欢现在的生活，不辞职。

　　站在山包形成的高台上看整个县城，和布克赛尔三面环山，向东开口朝向准噶尔戈壁。翻过北边的塞尔山，是哈萨克斯坦的斋桑县。小城气候冬暖夏凉，春季气候多变，正是奇云变幻之时。这个时候，我能来到这里，也许是应了某种暗合的缘分，我对此行有了更强烈的预感和期盼。但是，万万不敢奢望的是，我竟然能在两天之内两次看到并拍摄到这个神奇之地--传说再现的奇云景观。

　　17时许，小城上空出现了团团蝶状白云，碟云之上产生织锦般美丽的彩云。我出城去看准噶尔古城，站在古城的残垣上，回头看彩云还在，并且在不停地变幻。我开始跟拍那团美丽的彩云，一直跟拍到城北敖包特喇嘛庙的上空。彩云变幻成一块铺在蓝天的锦绣仙毯，红、绿、粉、紫、黄、白......，如一位仙女绣出的锦缎。我见过很多美丽的彩虹，但是，这块仙毯比彩虹的色彩更加美丽。锦绣彩云的中间呈现出一片乳白，乳白之上，飘着的深色云絮，竟酷似一群漫步佛国的梅花鹿，在喇嘛庙高耸的佛塔之上闲游，完整呈现出和布克赛尔的传说景象。旁边还有一黑一白两只巨大的海豚云，在蓝蓝的天空自由游动。

　　和布克赛尔因和布克河和赛尔山合称得名。蒙古语“和布克”为梅花鹿，“赛尔”为马鞍，又称梅花鹿出没的地方。这些语意包含着纯净的童话色彩。我眼前的锦云神鹿图，分明就是《江格尔》史诗中歌颂的宝木巴人间天国吉祥图。

　　奇云灵现，美的飘渺，美的高远，美的宁静。如此神奇的天象，消纵即逝的天缘，难道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边远小城，或许正是许多历史传说产生的源头。早在3000年前，这里就有人类居住：米其根乌必勒砾石岩画群，众多的石室、石棺、石墓群，反映了古代游牧民在这儿生活的足迹;塞人、大月氏人、乌孙人、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先后在这里游牧;这里沉淀着15世纪至17世纪西蒙古和卫拉特蒙古历史。17世纪初，土尔扈特首领率部西迁伏尔加河流域后，准噶尔汗国在这里建离王城，成为汗国的政治、经济、商业和交通中心。清乾隆三十六年，土尔扈特部从伏尔加河南岸回归祖国，这里演绎了人类历史上最宏大惨烈的大迁移的部分历史。乾隆封赐地位仅次于渥巴锡汗的策伯克多尔济为土尔扈特北部盟长，和硕亲王，赐号布音图，以和布克赛尔为中心驻牧，延续九世亲王，直至新中国成立。

　　这里曾经是草原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东西方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我在春风中仿佛能感知到先民们驰骋纵横的马蹄声和保家卫国的刀光剑影。今天站在这里，让人无不感怀历史的坚定与无情。历史往前走，谁也无法改变。历史沉定下来，却又让人充满无限地回想。

　　人类或许出于对远方世界的渴望，出于天性难泯的好奇，总喜欢踮起脚尖，去眺望地平线以外的地方，探寻那一份神秘的诱惑。

　　清清的和布克河，巍巍的赛尔群山，可爱的和布克赛尔。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竟是如此的有缘，如此亲切。我多想每年的春天，都能到和布克赛尔来看奇云。

　　作者 任冒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