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峡谷的早晨

第一次去密云的红酒庄园是在去年夏天，从承德回北京的路上。那次京承公路有一大段在修，路过的车辆都要往水库边绕行，就在那起伏的公路边，看到了山上的大木桶标识，还有那仿中世纪欧洲城堡式样的小楼。于是就沿着盘山道开上去，在那个“总督府”和“温莎堡”间的广场上站了站，往散落着一栋栋红顶小洋房的山谷里望了一望。 这回去住了两晚，不过不在洋房，住在再往东几里地深的一片叫作“康乾行宫”的中式院落里，有大牌楼、石狮子、华表和汉白玉桥，会议楼叫大和殿，餐厅叫御膳房。院里的路全是大鹅卵石铺的，必须把带跟儿的鞋换掉才能不崴脚。 院子东侧还有湖，湖中有桥，桥上有亭，水里有一大群鸭子在游，湖边上有一条很长的长廊。康乾行宫是一个舞台布景一样的东西，没有一处不像，没有一处不假。 并且没有一处有人气，左看右看，左转右转，看来看去转来转去的就自己一拨儿这几张脸，占着这么一大片山水亭台也不必付包场的钱，于是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皇上了。 皇上去游泳，有人专门给开开游泳馆的灯，然后一池水就归皇上了，竖着游横着游都成。皇上要蒸桑拿也一样，要哪间就哪间，要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皇上从桑拿房出来要淋浴，这个比较麻烦一点，尽管一大排花洒想用哪个就用哪个，可不管用哪个不拧开放上个10分钟水都热不起来。 第二晚皇上不游泳了，皇上改射箭，第一只落到地板上，第二只打到天花上，到第八只就扎在靶上的黑圈里，第十只就射中了黄圈儿。起点虽低，进步不慢，明天可以考虑拿山庄养的那些活鸡来练。这里的活鸡是60元一只，孔雀贵一点儿，要250元。 第三天早早起来，出门沿大鹅卵石路往上走，走到楼后和一条柏油路接上了，盘山的车行道，此时却没车，也没人，除了我，整个山谷都是静的和空的。 顺着路往山上去，越走越高，行宫的鸟瞰图慢慢展开，一座座大屋顶，黄琉璃的、绿琉璃的，也有灰瓦的，还有一处树皮顶的，是个大棚子，从树皮的缝隙处看到里边砌着灶台，大概是夏季晚间烧烧的所在。 绕到山后就看到一栋栋的小洋楼了，坡屋顶，竖长窗，西洋电影的布景，有的尚未完工，脚手架还搭着。走着走着路上遇到了一处铁栅栏，把行宫和别墅区隔开，绕过栅栏，就走到洋楼跟前了。细看小洋楼的坡顶上铺的原来是油毡瓦，有红的，也有蓝的。两个方向的坡顶交界处没有做沟，毡瓦就直接搭上了，门窗和墙面也略显粗糙。北京郊外近年这种欧式洋房盖了不少，以像电影布景的为多，看实物不如看图，近看不如远观。也有地道一些的，比如橘郡和纳帕溪谷。 房子做工虽不够精致，这里的大环境应该算是难得的。这条叫作紫峡谷的山谷很深很长，蜿蜒曲折，与密云水库水脉相通。为保护北京的命脉水源，库区周边禁止一切有污染工业，因此这里的空气质量是北京其它区县无法比拟的，真正的碧水青山。我此时就身处这四面环抱的群山之中，看远处近处的一重重山一层层绿深深浅浅，瓦蓝的天上白云飘动，云影一片片地投在山上，明明暗暗。 这样的山，这样的峡谷，如果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时间，能容它慢慢发展慢慢改变，能让一栋栋精工细做的房子在山谷里慢慢出现，一栋和另一栋的建成年代差上个10年、20年甚或是50、100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起一片，那一切会更圆满。但不可能，当然!——人生苦短，诱惑无限，都想把几代人的事儿由一代人一气做完，楼是布景，饭是快餐，山可改，沟可填，硬道理当先，哪怕日后洪水滔天。 柏油路走到尽头，又走了一截平缓的土路，最后到达的致高点上是一座新修的不伦不类的仿古圆楼，门锁着。从这里不仅能看到紫峡谷别墅区和行宫的全景，还能看到对面山上雄据山尖的欧式城堡——总督府和温莎宫了，那里实际是餐厅和保龄球馆。往下的山坡上是一大片葡萄园，开发商想把这里打造成欧、美、澳洲常见的那种酒庄，庄园酿制的酒最后能创出自己的品牌。 据说是庄园自酿的那种红酒昨天在餐桌上已经尝过，目前还觉不出它的特色，并且也觉不出值它报的那168元1瓶的价格。葡萄园不是一年就能形成的，酒的品牌打造需要长久的时间。 山顶土路边的草丛里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其中一种淡紫色毛绒绒的，很像茶叶店里卖的那种千日红，不过要大得多，有乒乓球大小，并且有股的早晨露珠儿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儿。其实这种味儿也不独这种野花才有，在这个清晨，宁静无人的山间，整个峡谷都弥漫着这么一股淡淡的露水花香，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