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流浮生——三峡游记
一 南唐李后主词云:“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由帝王沦落为囚徒的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人生的虚幻。细细品味此词,不禁会感到几分凄凉。作为一个年青人,我的血管中流动的尽是浪漫。我每每读此词,感受到更多的不是凄凉,而是浪漫。我常想,如果我的一生就是随着一泓绿水泛舟漫流的话,这该是多浪漫的人生啊!果真如此,我应选择哪条江河呢?展开世界地图,翻开一本本历史、地理书籍,最后做的选择是长江,而且只需漫流三峡就足够了。原因是,在本国的江河上漫流比在他国的江河上漫流要更为亲切,而从各类书籍上看,我国没有其它什么江河更吸引我。在三峡,有青山绿水、叠嶂飞泉、怪木异草、猿啼渔歌、奇闻轶事、名胜古迹、远古文化等等。光是前人留下的诗词就够我陶醉的了。真希望我的一生始于夔门,终于南津关,如梦般地浮生在三峡。这当然是我浪漫的梦想,但我还是异常渴望到三峡漫流一番。二去年暮秋,当我登上游轮,要进入三峡时,我的三峡梦随着不久前的洪水几近支离破碎。为何历史上这条相对来说较为柔和的江流到了本世纪逐渐变得暴烈起来了呢?我查了许多资料后,不禁悲愤,导致如此情况的主要原因竟是大量砍伐林木,大量的围湖造田等,破坏了长江原本完整的、系统的、自调的蓄泄功能。这天灾竟是人们欢歌笑语着造成的,如毛泽东时期围湖造田的人们是多么兴奋,而他们竟不知他们的革命工作是制造天灾。当我带着三分愤怒、三分无奈、三分凄凉、一分兴奋进入夔门时,天刚破晓,正是日常的梦醒时分。我伫立甲板,凝望耸立于朦朦天色中的峭壁悬崖,不住哀叹,在梦醒时分开始我的三峡梦,无不有几分黑色幽默,而这黑色的意味中正包含着我内心的愤怒、无奈、凄凉和一缕兴奋。天色逐渐明亮,虽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失望还是沉重得无法承受。在我的三峡梦中,瞿塘峡如古人诗文、游记中所描绘的那般雄伟幽邃,每个从此经过的人都会雄心壮志、豪气填膺,都具有大文豪那般文极乃武的气质。然而此时入我眼帘的瞿塘峡却像个病入膏盲、已无力垂死挣扎的老叟。他体无毛发,骨架松散,被人和岁月摧残的皮一一裂开,一层层地逐渐脱落,浑浊的江水卷着泡沫塑料饭盒、矿泉水瓶等新型物品向老迈的他无情地冲撞,而他却无力发出一声呻吟。昔日不住呜啼的猿猴已无踪影,于是再也没有谁替这老迈伤残的瞿塘峡了出一声呼唤,也没谁守在临死的他身旁轻轻哀啼。只有现代化的轮船视若无睹地与他擦肩而过,马达无情的叫嚣声在两岸回荡。残山剩水,这亡国或变乱后才有的土地景象为何会出现在这工业发达的和平年代呢?我伫立甲板,领略人类的破坏能力,不禁想退化成一只古猿,在平峭的峰顶悲愤地狂嘶,向进化的人们怒叱,直到力尽声竭,瞪着双目死于秃峰,只愿尸首上能长出一棵等待绿水青山的孤松。三游轮像个招摇过市的街霸,一路无聊地叫嚣到巫山县,终于停泊在码头,安静下来。我随着人群从船中涌出,登上汽车前往大宁河中的小三峡。汽车从县街穿过,导游告之,两边房屋都将在三峡大坝建成后淹没。我不禁为因三峡工程而移民的一百二十万百姓难过,无论如何,背井离乡都是伤感的,而永远无法归乡更是悲惨。中国人的血脉中都含着叶落归根的情怀,而对故乡的眷恋更是全人类所共有的,单从这方面看,三峡工程是个伤感的工程。四汽车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便到了大宁河的龙门峡口,我与同行者登上一艘小游船,在马达声中进入小三峡。虽然此时已是暮秋,两岸仍是竹木翠绿,清澈见底的流水与两岸相映,沁人心脾。过瞿唐峡时的复杂心情在此洗涤得一干二净。有生以来,从未至身过如此清秀幽雅的山水中。几十分钟前还在浊水上嗟叹,此时却至身于如此佳境,几乎怀疑是在梦中。小三峡的第一峡名为龙门峡,也称萝门峡。导游小姐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天花乱坠地讲着峡名的由来。我是个极爱幻想的人,本是编故事的高手,自不会听这些牵强附会的故事,于是仰望翠壁,独个儿陶醉在美景中。 船行了一会,两边高崖峭壁上出现古栈道的遗迹。我一边推想古人是如何修建的,一边暗自惊叹。久而久之,仿佛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古人悬在峭壁上;仿佛听到他们凿石的叮当声;仿佛听到监工的打骂声;仿佛看到巴蜀商旅、书生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外奔波;仿佛看到外地人露着轻薄的笑脸入蜀,仿佛看到一队队士兵在栈道上匆匆行军,他们都有一张诚朴厚实的脸,而手中却握着欲饮鲜血的兵刃……一幕幕伤感的人生景象在岁月中穿梭,然后都一一流逝,留下来的,只有苍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读书时轻松吟唱的名句,此时却吟不出口,轻薄的嘴唇哪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句子呢?五出了龙门峡,进入巴雾峡,心还在古栈道上,独自暗忖:“如果有前世的话,那么我的前世是古栈道上哪一个角色呢?”我的神思与峡中薄雾一起飘渺,忘了欣赏景色。不知行到何处,船中人都惊讶起来。只见前方一瘦小的小孩穿着短裤、手持长柄网具立于浅水中。此时风大天凉,大家不免惊讶。有人问导游。“他在干吗?”导游开始在龙门峡回答关于古栈道的问题时极其吃累,讲了半天也未讲清楚,此时听到问这问题,顿时轻松一笑,马上答道:“是在向游客讨钱。”由于我坐在船头,小孩先将网具伸到我身边,我将一元钱抛向网具,风一吹拂,将钱吹远。我顿时一愣,只见水中倒影着西装格领的我,浅水处站着衣衫单薄的小孩,绘有万里长城图案的一元钱轻轻地浮在水面,随水流走。在外旅行,常会遇到许多令我或伤感或嗟叹的场景,而这次我不知应作何反应,整个身心似凝固了。现在回想,这一场景宛如一幅讽世的名画,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无法抹去。然而事情如果就此结束,那也罢了。就在我发愣之时,同行者又发出惊呼声,只见儿童跳入了深水中。原来有一游客故意将五元钱抛入水中,儿童的网具网不到,情急之下,跳入深水中去追随水而流的钱。同行者大部分脸上的神色都喜悦多于关注,仿佛水中在上演着一部喜剧。我心如刀绞,为我为同行者为这个社会感到内疚。小孩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忽然想起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所写的短篇小说《在甲板的天篷下面》,这小说与此时的情景竟有几分相似,记得一篇评论这小说的文章是这样写的:“它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黑暗面,这是发生在杰克·伦敦时代的悲剧。”我想到这些,不禁更加凄然,如果要评论此时的情景,哪该如何评论呢?难道这也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黑暗面?也是发生在杰克·伦敦时代的悲剧吗? 此后到了滴翠峡,虽然景致更美,但我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一 南唐李后主词云:“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由帝王沦落为囚徒的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人生的虚幻。细细品味此词,不禁会感到几分凄凉。作为一个年青人,我的血管中流动的尽是浪漫。我每每读此词,感受到更多的不是凄凉,而是浪漫。我常想,如果我的一生就是随着一泓绿水泛舟漫流的话,这该是多浪漫的人生啊!果真如此,我应选择哪条江河呢?展开世界地图,翻开一本本历史、地理书籍,最后做的选择是长江,而且只需漫流三峡就足够了。原因是,在本国的江河上漫流比在他国的江河上漫流要更为亲切,而从各类书籍上看,我国没有其它什么江河更吸引我。在三峡,有青山绿水、叠嶂飞泉、怪木异草、猿啼渔歌、奇闻轶事、名胜古迹、远古文化等等。光是前人留下的诗词就够我陶醉的了。真希望我的一生始于夔门,终于南津关,如梦般地浮生在三峡。这当然是我浪漫的梦想,但我还是异常渴望到三峡漫流一番。二去年暮秋,当我登上游轮,要进入三峡时,我的三峡梦随着不久前的洪水几近支离破碎。为何历史上这条相对来说较为柔和的江流到了本世纪逐渐变得暴烈起来了呢?我查了许多资料后,不禁悲愤,导致如此情况的主要原因竟是大量砍伐林木,大量的围湖造田等,破坏了长江原本完整的、系统的、自调的蓄泄功能。这天灾竟是人们欢歌笑语着造成的,如毛泽东时期围湖造田的人们是多么兴奋,而他们竟不知他们的革命工作是制造天灾。当我带着三分愤怒、三分无奈、三分凄凉、一分兴奋进入夔门时,天刚破晓,正是日常的梦醒时分。我伫立甲板,凝望耸立于朦朦天色中的峭壁悬崖,不住哀叹,在梦醒时分开始我的三峡梦,无不有几分黑色幽默,而这黑色的意味中正包含着我内心的愤怒、无奈、凄凉和一缕兴奋。天色逐渐明亮,虽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失望还是沉重得无法承受。在我的三峡梦中,瞿塘峡如古人诗文、游记中所描绘的那般雄伟幽邃,每个从此经过的人都会雄心壮志、豪气填膺,都具有大文豪那般文极乃武的气质。然而此时入我眼帘的瞿塘峡却像个病入膏盲、已无力垂死挣扎的老叟。他体无毛发,骨架松散,被人和岁月摧残的皮一一裂开,一层层地逐渐脱落,浑浊的江水卷着泡沫塑料饭盒、矿泉水瓶等新型物品向老迈的他无情地冲撞,而他却无力发出一声呻吟。昔日不住呜啼的猿猴已无踪影,于是再也没有谁替这老迈伤残的瞿塘峡了出一声呼唤,也没谁守在临死的他身旁轻轻哀啼。只有现代化的轮船视若无睹地与他擦肩而过,马达无情的叫嚣声在两岸回荡。残山剩水,这亡国或变乱后才有的土地景象为何会出现在这工业发达的和平年代呢?我伫立甲板,领略人类的破坏能力,不禁想退化成一只古猿,在平峭的峰顶悲愤地狂嘶,向进化的人们怒叱,直到力尽声竭,瞪着双目死于秃峰,只愿尸首上能长出一棵等待绿水青山的孤松。三游轮像个招摇过市的街霸,一路无聊地叫嚣到巫山县,终于停泊在码头,安静下来。我随着人群从船中涌出,登上汽车前往大宁河中的小三峡。汽车从县街穿过,导游告之,两边房屋都将在三峡大坝建成后淹没。我不禁为因三峡工程而移民的一百二十万百姓难过,无论如何,背井离乡都是伤感的,而永远无法归乡更是悲惨。中国人的血脉中都含着叶落归根的情怀,而对故乡的眷恋更是全人类所共有的,单从这方面看,三峡工程是个伤感的工程。四汽车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便到了大宁河的龙门峡口,我与同行者登上一艘小游船,在马达声中进入小三峡。虽然此时已是暮秋,两岸仍是竹木翠绿,清澈见底的流水与两岸相映,沁人心脾。过瞿唐峡时的复杂心情在此洗涤得一干二净。有生以来,从未至身过如此清秀幽雅的山水中。几十分钟前还在浊水上嗟叹,此时却至身于如此佳境,几乎怀疑是在梦中。小三峡的第一峡名为龙门峡,也称萝门峡。导游小姐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天花乱坠地讲着峡名的由来。我是个极爱幻想的人,本是编故事的高手,自不会听这些牵强附会的故事,于是仰望翠壁,独个儿陶醉在美景中。 船行了一会,两边高崖峭壁上出现古栈道的遗迹。我一边推想古人是如何修建的,一边暗自惊叹。久而久之,仿佛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古人悬在峭壁上;仿佛听到他们凿石的叮当声;仿佛听到监工的打骂声;仿佛看到巴蜀商旅、书生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外奔波;仿佛看到外地人露着轻薄的笑脸入蜀,仿佛看到一队队士兵在栈道上匆匆行军,他们都有一张诚朴厚实的脸,而手中却握着欲饮鲜血的兵刃……一幕幕伤感的人生景象在岁月中穿梭,然后都一一流逝,留下来的,只有苍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读书时轻松吟唱的名句,此时却吟不出口,轻薄的嘴唇哪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句子呢?五出了龙门峡,进入巴雾峡,心还在古栈道上,独自暗忖:“如果有前世的话,那么我的前世是古栈道上哪一个角色呢?”我的神思与峡中薄雾一起飘渺,忘了欣赏景色。不知行到何处,船中人都惊讶起来。只见前方一瘦小的小孩穿着短裤、手持长柄网具立于浅水中。此时风大天凉,大家不免惊讶。有人问导游。“他在干吗?”导游开始在龙门峡回答关于古栈道的问题时极其吃累,讲了半天也未讲清楚,此时听到问这问题,顿时轻松一笑,马上答道:“是在向游客讨钱。”由于我坐在船头,小孩先将网具伸到我身边,我将一元钱抛向网具,风一吹拂,将钱吹远。我顿时一愣,只见水中倒影着西装格领的我,浅水处站着衣衫单薄的小孩,绘有万里长城图案的一元钱轻轻地浮在水面,随水流走。在外旅行,常会遇到许多令我或伤感或嗟叹的场景,而这次我不知应作何反应,整个身心似凝固了。现在回想,这一场景宛如一幅讽世的名画,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无法抹去。然而事情如果就此结束,那也罢了。就在我发愣之时,同行者又发出惊呼声,只见儿童跳入了深水中。原来有一游客故意将五元钱抛入水中,儿童的网具网不到,情急之下,跳入深水中去追随水而流的钱。同行者大部分脸上的神色都喜悦多于关注,仿佛水中在上演着一部喜剧。我心如刀绞,为我为同行者为这个社会感到内疚。小孩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忽然想起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所写的短篇小说《在甲板的天篷下面》,这小说与此时的情景竟有几分相似,记得一篇评论这小说的文章是这样写的:“它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黑暗面,这是发生在杰克·伦敦时代的悲剧。”我想到这些,不禁更加凄然,如果要评论此时的情景,哪该如何评论呢?难道这也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黑暗面?也是发生在杰克·伦敦时代的悲剧吗? 此后到了滴翠峡,虽然景致更美,但我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六 从小三峡回来,休息了片刻,游轮便开始驶入巫峡。提到巫峡,人们马上想到的通常是神女峰。到了巫峡,人们当然是争看神女峰。当游轮在巫山十二峰间行驶,船中人都倚栏互问哪座是神女峰。一位导游告之众人后,人们纷纷望峰暇想,有说确实像神女,有人横竖看不出来。我唯有苦笑。据楚人宋玉所述,当年楚怀王游览高唐,倦而昼寝。梦见了一自称是巫山之女、高唐之宾的女人,自称得知老楚游高唐,前来陪睡。老楚后宫佳丽众多,但无神女,此时忽有神女自动找上门来,正求之不得,想必心中还暗自得意:“瞧瞧,孤王魅力足兮!”事后妇人说:“妾居巫山之南,高山之颠,晨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老楚晨起一看果如其言。于是神女峰就成了世人仰瞻之景。我常想,世上做梦能做到楚怀王这等水平的古今中外都没有。试想,他老楚一个香艳的春梦能令几千年后的世人还不辞劳苦地前来与他分享,恐怕几千后还是如此,这是何等的本事!他这梦真是做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万古长存。对老楚来说,中华民族是可爱的民族,中华人民是可爱的人民,几千年了,他们还能乐此不疲地延续他这个春梦。特别是哪些可爱的文人骚客,每到此处都要歌咏陶醉一番,难得!难得!了不起!了不起!不过老楚最欣赏的还应该是宋玉,没有他的《高唐赋》,恐怕老楚这个了不起的杰作要被岁月冲得无影无踪,不然作为性解放的先驱,他老楚再鼓足勇气多向天下讲述几遍他的这个春梦,也不能流传千年,令世人与他一起意淫千年。宋玉对他楚氏的忠心也是无人能比的。一次老楚的后人楚襄王与宋玉在云梦台馆视察工作。小楚看了神女峰,听了先人的春梦,不禁诗性大发,但作为君主,有些话是不能自己说的,于是要忠臣宋玉为他作赋。宋玉心领神会,聚其毕生所学,深情地歌赋起来。这一赋赋得黑幕上的文曲星也为之黯然。特别是最后一句:“九窍通畅,精神明察,延年益寿千万岁。”赋得多好!小楚定是听得龙颜大开。虽然拿不到诺贝尔文学奖,但咱们老楚的后人,臣民不希罕,咱们有咱们的国情和文化传统,咱们就爱拿“龙颜齐放、百家意淫”大奖。游轮驶过巫峡,我只顾胡思乱想,没有获取什么能拿大奖的素材,真是愧对宋玉,愧对先人。七巫峡与西陵峡之间有一历史悠久的县城,名为巴东。我所乘坐的游轮经过此处时,天已黑了。我独坐于船尾,身体倚着栏杆,双目凝视北岸,心情沉重。如今的县城在南岸,而古城原是在北岸的。北宋时,年仅20岁的寇准在此任县令,他虽年幼,然而竟将偏僻闭塞,经济落后的巴东治理得“山无旷土、村无游民,”“每期会赋役,不出符牒,惟具乡里姓名揭县门,”人们就会主动交赋服役。更难得的是,巴东山高皇帝远,他为官能做到清正爱民,不持权济私。这样的官不但在古代难得,在现代也是难得。然而时至南宋,当诗人陆游经过巴东,见到的竟是这般景象:“井邑极于萧条,邑中才百余户,自令廨而下,皆茅茨,了无片瓦。”陆游伫立县里的白云亭中,称赞“白云亭则天下幽奇绝境”之余,不禁疑问:“而阙令,动辄二三年无肯补者,何哉?”也许是因为陆游此时是在赴夔州上任途中,所以想到的是为何二三年都无人肯来巴东当县令,没有去想,为何已被寇准治理好的巴东会变成如此景象。寇准是个难得的官,而我在钦佩之余,总是很悲愤,总是想,世间为官者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寇准成为世代传颂的官呢?他所做所为都是为官者必须做的,为何千百年过去了,他竟成了难得的官呢?可惜无论我如何悲愤,历史仍会如此毫不羞耻地演绎下去。八夜空依稀镶了几颗星星,消瘦的素娥用一片孤云遮住自己的残躯,然而遮住了这头却遮不住哪头,遮遍了每一个部位也遮不住她的窘态。久而久之,他仿佛轻叹一声,放开了孤云,无奈而又凄然地将残躯展露出来,任天地万物羞辱。我仰卧船尾,心中一阵阵酸痛,泪水偷偷滑落下来。回想一天的所见所闻,我不得不产生一个幼稚的疑问:“我今天所经过的便是三峡吗?”当年风华正茂的李白怀着“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的抱负经过三峡,三峡给他的是雄奇、野趣、旖旎和无穷的神思,而他留给三峡的是满峡谷的壮志和浪漫的诗篇。当年欧阳修被贬至夷陵,本应愁怅的他目睹了三峡的风光和名胜后,竟开始庆幸自己因祸得福。当年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携家眷乘舟上京应试,途经三峡,一起共游共唱,将三峡风光名胜一一录入诗中。这样浪漫和温馨的情形不禁令后人神住。然而岁月无情地在三峡飘逝着,当我这无名小辈来到此地时,无数前人为三峡所赋的诗词都变得那么陌生,仿佛那些前人所赋的是另一个三峡。我失魂落魄地漂浮在我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由此地而生的浪漫都因此地而飘逝。两岸是死寂的夜色,许多残败的名胜古迹在这森然的黑幕中与我擦肩而过,我看不到它们,它们不愿看到我。不久,三峡工程要在许多人的欢唱笑语中竣工,而这些残败的名胜古迹都要用上升的浊水半遮半掩。同时,世上所有的悲剧仍在世俗的笑靥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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