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恋人---献给所有爱过北京的人……
这八个月里,去了七次北京。这曾经让我牵挂哭泣、欲罢不能的城市,已越来越像一间见证离别的驿站,来来去去,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只有让一切飞扬的情绪沉淀,才能真实地面对北京。这不是我的城市,却掠走我太多的感情。
这是座巨大的城。充溢着来自四面八方、心思各异的人。怀揣梦想,更多的是无知与无知引发的好奇,涌向这里,雀跃或者怯怯。三分之一的流动人口,意味着六百万的不确定。没落与发达,陈腐与超前,耻辱与骄纵,很多的无法改变,更多的难以捉摸。一个人站在过街天桥上向下看,逆着风,有时候会感觉到轻微的震颤,暗涌一般,让人觉得非常的不安全。川行或滞塞的车流,昼夜如此。这是一个轻易就会让人丧失重心的地方,除了渺小,还是渺小。
北京,当世界开始试图了解他的时候,这里却已经因为太多的刻意而渐渐膨胀、迷失,像是一个涉事未深的男子,急于展示自己的才华,却在成熟的同时,藏起了最真实的部分。成长的代价、过分的包容,更多的时候意味着个性的丧失,但这是无法被指责的缺失。似乎并没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供选择,而他的未来,着实也得到了足够多的祝福与期许,可以让这一路的放弃退让,显的不那么艰辛。但毕竟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多少年颐指气使地过来,即便是下了决心要谦卑、要迎合,仍旧一副硬铮铮的架子摆在那里,远远地看到他的亲和,走近了,才知道他的拒人千里。
这是一个有过去的城市,而谁没有过去呢?女人的过去,是伤口,若是愿意拿给你看,便是要予这伤口来搏你怜香惜玉的一份心疼;男人的过去,则是一道疤,不遮不掩,也不扬不张,若被愚钝之人问起,也只是付之莞尔一笑。北京的伤疤,不由分说地横在那里,足以证明一段痛彻的往事。但好在长好的伤口没有疼痛,于是总是被轻易的跳过。他是何等聪明无情的男子,知道轻减行装,只给人看他光鲜的一面。往好了说是坚强有担当,往坏了说,就是逞强装架子。所以你爱他,所以你不爱他,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人的北京。在地铁看他的匆忙拥挤,在后海看他的恬淡舒适;在建外看他的浅迎还笑,在故宫看他的隐伤旧事;在中南海看他的沉默肃然,在三里屯看他的颓废恣意。无论是选择留守还是漂浮,都不乏理由。爱这里的初衷,可能明天就会被更强烈的厌恶代替;前一秒捶足顿胸的发誓说要离开,下一秒说不定就眼波流转,决意不离不弃。他可以满足你的虚荣,他可以夺去你的自尊,他可以让你渐渐的泯然于众人,他可以让你一夜间鸡犬飞升。这就是北京,你无法控制、无法了解的城市。他的深邃、他的沉重、他的巨大、他的不确定、他的年轻懵懂、他的陈旧迂腐、他是成年的男子,其言其行,不消旁人多嘴,自有主张;但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孩子。北京更是如此,在世故的表情下,有那么率性的真。他的成熟,未曾老去。
这个7月,我在北京,行走并且感伤着。在什刹海,邂逅一场火烧云,在天安门,预谋一次日出;在故宫,等待第四十四次日落,一时间,觉得时光流转,年华老去,所有关于时间的概念,都变得虚无起来。这盛大寂寥的城,包容并排斥着所有爱他不爱他的人。我便也是这芸芸中的一员,每一天,都随着人潮起落,竭力让自己消失融入,安然于这种隐藏的快乐。我并非生长于此,对北京的看法,也许与那些背着蛇皮袋蜷在地下通道里的人并无二致:没有归属感。在异乡同样清冷干燥的空气中闻到陌生的气息,穿行于空荡喧嚣的北三环,耳边时常响起的是这样一首忘记了名字的歌:我点一支烟看你,一个人跳舞。你的繁华深处,并不是我能探知的世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可以欣赏,却无力承担。大概有生之年我都不会了解,也不会知道如何读懂这样的深邃和神秘。无边的美丽与繁盛,在心里蔓延流动。似乎只有用所谓的前缘未了,才能解释这种几乎没有来由却像信仰一般执着的迷恋。北京,我最爱最爱的城市,我对自己确定的感情从不迟疑,即便知道这是自己此生都无法真正触碰的恋人,但是义无返顾,并且甘愿。
然而,终于是要离开。离开你,离开这不属于我的城市。命中注定,辗转不停。
再看一眼夕阳,再看一眼他让人沉醉的面容,想起一句词:“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再见,北京。再见,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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