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祖先的眼神——美陂古镇游
一本旅游手册上说,在美陂和钓源窄窄的石板小路上,总是有小脚的婆婆挎着装满了水灵灵青菜的大竹蓝一扭一扭地走着,虽然未免有点夸张——毕竟星换物移了数百年,小脚的婆婆是否健在还是一个问号——但是那些瘦骨嶙峋的飞檐,扶着墙角张望的孩子略带慌张而好奇的眼睛;那些用鹅卵石和青石板延伸的视线,青砖灰瓦红廊相映的碧绿池塘边洗脚的农夫;那些斑驳的门窗失落了所有颜色的图案花纹,龙飞凤舞于门楣或廊柱的让人连蒙带猜的对联和文字;即便是那些一路随行的新鲜如女孩初春的短裙般油菜花,都一如祖先和蔼而宽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荡在你留下的每一个步履间。美陂和钓源就是这样的小镇,一切那么古旧,那么静谧,较之上海或者香港,祖先们的灵魂怕是在这里更觉得自在也未可知。 两个古镇坐落在江西吉安,恰巧那是我的故乡,又恰巧我此刻身在江西,前去游览大概也是义不容辞,这样说似乎有点悲壮,其实更多的是惭愧,作为自己的故乡,我都没有去过,只是听长辈讲,美陂村是外婆出生长大的地方,当年外婆出嫁就是在美陂村口的大祠堂中。 春天出游江南其实是最佳的选择。所谓江南烟雨,若不是春天又哪里来的烟雨?那些池塘、烟柳、鹅卵石小径和青石板巷子,若不是在烟雨中湿漉漉的,其韵味必然大打折扣。阳历三月中旬的天气固然还有点凉意,却与冷静的文化和历史思维甚是匹配,至少你不用陷于因汗湿内衣而烦恼的不堪之中。 从江西省会南昌坐7点47的早班火车,到达吉安才上午10点刚过。与接站的儿时伙伴会合后,决定首先去美陂古镇。 美陂村坐落在赣江的支流富水河畔,行政区域隶属江西省吉安市青原区文陂乡。从吉安火车站出来沿大道的左边走,第一个红绿灯,路边就是青原汽车站,在这里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有一趟班车路过美陂村,票价才6元,唯一遗憾的是下午4点后就没有车回城了,而美陂当地又没有住宿点,不能领略古镇的夜,原想邂逅夜间出来散步的祖先们的灵魂的机会自然也没有了,因此错过了一次旷世交谈也说不定。 班车是一辆老式的24座大巴士,上午十点半沿着赣江东岸一路迤俪或东行或南行,铺天盖地的油菜花香随着泛着嫩绿的金黄色泽如春天的雷声滚滚而来,左边是青黝黝的山丘和山脚的村落,右边是温柔舒缓而又流淌不息的赣江。河水与公路之间是狭长的田地,窄处大约就20米,最宽处也不过100米,也正因为江南这种狭小的丘陵地形,大型机械化农用设备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大多数还保持着人牛混耕的传统方式,路边随时可以看到慵懒的水牛和背着犁耙的农夫。 车起伏在乡间完美的柏油公路上,沿着丘陵的坡度忽上忽下,多少有点香港海洋公园过山车的味道。开点小窗,风毕竟有点凉,那些油菜花香与凉意一同沁入全身的骨骼,恨不得象阿童木那样凌空伸展开整个身体大喊一句“给我力量!”,然后所有烦恼和不开心的思绪立刻远远抛在了疾驰的车身后。 赣江的水虽然还是那么清澈,但是已经浅浅可见沙砾,或许是枯水季节吧。河道里每隔50-100米左右就有一道直插江中心的窄窄的堤坝,想必是拦蓄更多的水往江心以保证航道有足够的水深吧,同时也可以拦截上游挟裹下来的泥沙。赣江自古都是贯通岭南岭北的重要通道,历史上中原与岭南的维系颇为倚重这条水道,过去水道畅通时,船舶可以从九江一直上航到赣州,然后经陆路翻越梅岭古驿道进入广袤的南粤大地。 这边的民风相对还是属于很淳朴的那种,没有太多商品意识,面对我们这些外来者,他们大多显得很腼腆无语,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也大多只是回报你以羞涩的微笑,除非你主动跟他们交流,即使是交流也总是尽量简短而清晰回答你,似乎徘徊在热情和澹然之间,一方面谨小慎微怕答错了什么,实质上又透着一种无言的自尊。我用不太标准的家乡话与坐在前排的一个农民老伯攀谈起美陂村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当我拿出那本旅游手册给他看关于美陂村的介绍时,车里看似不关心我的存在而只顾大声相互交流的老乡们不约而同静下来,随后整个车厢发出一声叹吁:嗬,书上都有呢! 逐渐东行,慢慢的赣江也从视线中消失。车子在一个大缓坡前停下,路边竖立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皮牌子,上面写着:美陂招呼站。这就是美陂村的汽车站了,没准是世界上最小最简陋的车站吧。下车,路对过是一片百多平米的人造石块地面的小广场,一座显然完工不久的石牌坊矗立于广场中间,上书“美陂”二字,牌坊如此之新,与背景中不远处的古旧祠堂格格不入。 穿过牌坊是一个清澈碧绿的池塘,星星点点漂浮着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游客们恩赐的各种零食包装袋,倒映水中的房屋树影因此显得崔嵬不已,充满闹剧色彩。 池塘那边就是被称为“翰林第”的著名的梁氏祠堂,又因为大门门柱上刻的一幅长对联的上下联开头都是同样的两个嵌头字“永慕”,而被称为“永慕堂”。四方稳重厚实的建筑风格,青砖灰瓦,红色的门柱和门楼,门楼飞扬的四角自信而不跋扈,激情而不嚣张,飞檐与梁柱之间的镂空雕刻非常精致,正眉檐上的图案居然是上百个镂空雕刻的汉字组成,尽管有不少残缺,但大多数依旧清晰完整,“斗、飞、这、色”等等不一而足,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也许是我们不懂其中奥秘吧。门楼穹顶有三幅壁画,中穹顶的壁画已经褪色严重,模糊不清了。 正门旁的右偏门书“讲让”,左偏门书“型仁”,二者的出处我还没有查到。 祠堂正面左右两边屋墙上方的屋檐下,都有精美的图画和文字,“民国三年”的字样也不知道是指文字还是图案。 整个建筑的左侧门上书“出则第”,右侧门题的是“入则孝”,典型的中国儒家人格,围绕牌匾的几幅水粉画依然清晰可见,画笔工细。 据说祠堂占地1200多平米,有37根暗红色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有一幅对联。对联都出自古时村里的能人学子。由于祠堂大门紧锁,又找不到看守人打开大门,只可惜内部结构无从见识,有趣的是,整个美陂村的游览都没有收取门票等费用,可能还处于开发阶段吧。我站在门口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婆当年出嫁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光景呢?唢呐声声是少不了吧?那些从屋檐直垂地面的红色鞭炮呢,是不是在祖先们默默的眼神中萦绕袅袅,将整个祠堂笼罩于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呢?或许美,不一定要近距离去体会,仰望着门楼内穹顶,思维逐渐有些模糊,心绪一下子四散而去,只顾追随着祖先们无处不在的眼神,彷徨于虚若棉云的痴疑状态…… 一本旅游手册上说,在美陂和钓源窄窄的石板小路上,总是有小脚的婆婆挎着装满了水灵灵青菜的大竹蓝一扭一扭地走着,虽然未免有点夸张——毕竟星换物移了数百年,小脚的婆婆是否健在还是一个问号——但是那些瘦骨嶙峋的飞檐,扶着墙角张望的孩子略带慌张而好奇的眼睛;那些用鹅卵石和青石板延伸的视线,青砖灰瓦红廊相映的碧绿池塘边洗脚的农夫;那些斑驳的门窗失落了所有颜色的图案花纹,龙飞凤舞于门楣或廊柱的让人连蒙带猜的对联和文字;即便是那些一路随行的新鲜如女孩初春的短裙般油菜花,都一如祖先和蔼而宽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荡在你留下的每一个步履间。美陂和钓源就是这样的小镇,一切那么古旧,那么静谧,较之上海或者香港,祖先们的灵魂怕是在这里更觉得自在也未可知。 两个古镇坐落在江西吉安,恰巧那是我的故乡,又恰巧我此刻身在江西,前去游览大概也是义不容辞,这样说似乎有点悲壮,其实更多的是惭愧,作为自己的故乡,我都没有去过,只是听长辈讲,美陂村是外婆出生长大的地方,当年外婆出嫁就是在美陂村口的大祠堂中。 春天出游江南其实是最佳的选择。所谓江南烟雨,若不是春天又哪里来的烟雨?那些池塘、烟柳、鹅卵石小径和青石板巷子,若不是在烟雨中湿漉漉的,其韵味必然大打折扣。阳历三月中旬的天气固然还有点凉意,却与冷静的文化和历史思维甚是匹配,至少你不用陷于因汗湿内衣而烦恼的不堪之中。 从江西省会南昌坐7点47的早班火车,到达吉安才上午10点刚过。与接站的儿时伙伴会合后,决定首先去美陂古镇。 美陂村坐落在赣江的支流富水河畔,行政区域隶属江西省吉安市青原区文陂乡。从吉安火车站出来沿大道的左边走,第一个红绿灯,路边就是青原汽车站,在这里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有一趟班车路过美陂村,票价才6元,唯一遗憾的是下午4点后就没有车回城了,而美陂当地又没有住宿点,不能领略古镇的夜,原想邂逅夜间出来散步的祖先们的灵魂的机会自然也没有了,因此错过了一次旷世交谈也说不定。 班车是一辆老式的24座大巴士,上午十点半沿着赣江东岸一路迤俪或东行或南行,铺天盖地的油菜花香随着泛着嫩绿的金黄色泽如春天的雷声滚滚而来,左边是青黝黝的山丘和山脚的村落,右边是温柔舒缓而又流淌不息的赣江。河水与公路之间是狭长的田地,窄处大约就20米,最宽处也不过100米,也正因为江南这种狭小的丘陵地形,大型机械化农用设备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大多数还保持着人牛混耕的传统方式,路边随时可以看到慵懒的水牛和背着犁耙的农夫。 车起伏在乡间完美的柏油公路上,沿着丘陵的坡度忽上忽下,多少有点香港海洋公园过山车的味道。开点小窗,风毕竟有点凉,那些油菜花香与凉意一同沁入全身的骨骼,恨不得象阿童木那样凌空伸展开整个身体大喊一句“给我力量!”,然后所有烦恼和不开心的思绪立刻远远抛在了疾驰的车身后。 赣江的水虽然还是那么清澈,但是已经浅浅可见沙砾,或许是枯水季节吧。河道里每隔50-100米左右就有一道直插江中心的窄窄的堤坝,想必是拦蓄更多的水往江心以保证航道有足够的水深吧,同时也可以拦截上游挟裹下来的泥沙。赣江自古都是贯通岭南岭北的重要通道,历史上中原与岭南的维系颇为倚重这条水道,过去水道畅通时,船舶可以从九江一直上航到赣州,然后经陆路翻越梅岭古驿道进入广袤的南粤大地。 这边的民风相对还是属于很淳朴的那种,没有太多商品意识,面对我们这些外来者,他们大多显得很腼腆无语,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也大多只是回报你以羞涩的微笑,除非你主动跟他们交流,即使是交流也总是尽量简短而清晰回答你,似乎徘徊在热情和澹然之间,一方面谨小慎微怕答错了什么,实质上又透着一种无言的自尊。我用不太标准的家乡话与坐在前排的一个农民老伯攀谈起美陂村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当我拿出那本旅游手册给他看关于美陂村的介绍时,车里看似不关心我的存在而只顾大声相互交流的老乡们不约而同静下来,随后整个车厢发出一声叹吁:嗬,书上都有呢! 逐渐东行,慢慢的赣江也从视线中消失。车子在一个大缓坡前停下,路边竖立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皮牌子,上面写着:美陂招呼站。这就是美陂村的汽车站了,没准是世界上最小最简陋的车站吧。下车,路对过是一片百多平米的人造石块地面的小广场,一座显然完工不久的石牌坊矗立于广场中间,上书“美陂”二字,牌坊如此之新,与背景中不远处的古旧祠堂格格不入。 穿过牌坊是一个清澈碧绿的池塘,星星点点漂浮着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游客们恩赐的各种零食包装袋,倒映水中的房屋树影因此显得崔嵬不已,充满闹剧色彩。 池塘那边就是被称为“翰林第”的著名的梁氏祠堂,又因为大门门柱上刻的一幅长对联的上下联开头都是同样的两个嵌头字“永慕”,而被称为“永慕堂”。四方稳重厚实的建筑风格,青砖灰瓦,红色的门柱和门楼,门楼飞扬的四角自信而不跋扈,激情而不嚣张,飞檐与梁柱之间的镂空雕刻非常精致,正眉檐上的图案居然是上百个镂空雕刻的汉字组成,尽管有不少残缺,但大多数依旧清晰完整,“斗、飞、这、色”等等不一而足,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也许是我们不懂其中奥秘吧。门楼穹顶有三幅壁画,中穹顶的壁画已经褪色严重,模糊不清了。 正门旁的右偏门书“讲让”,左偏门书“型仁”,二者的出处我还没有查到。 祠堂正面左右两边屋墙上方的屋檐下,都有精美的图画和文字,“民国三年”的字样也不知道是指文字还是图案。 整个建筑的左侧门上书“出则第”,右侧门题的是“入则孝”,典型的中国儒家人格,围绕牌匾的几幅水粉画依然清晰可见,画笔工细。 据说祠堂占地1200多平米,有37根暗红色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有一幅对联。对联都出自古时村里的能人学子。由于祠堂大门紧锁,又找不到看守人打开大门,只可惜内部结构无从见识,有趣的是,整个美陂村的游览都没有收取门票等费用,可能还处于开发阶段吧。我站在门口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婆当年出嫁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光景呢?唢呐声声是少不了吧?那些从屋檐直垂地面的红色鞭炮呢,是不是在祖先们默默的眼神中萦绕袅袅,将整个祠堂笼罩于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呢?或许美,不一定要近距离去体会,仰望着门楼内穹顶,思维逐渐有些模糊,心绪一下子四散而去,只顾追随着祖先们无处不在的眼神,彷徨于虚若棉云的痴疑状态…… 美陂村据说仍保存着300多座明清时期的赣民居一20多座古祠堂、古书院。整个村子错落有致,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巷子都很狭窄,多以鹅卵石辅之青石板铺地,小巷的走向、角度、长短似乎毫无规律可言,但反而在错落中体现出一种秩序和风格。乍暖还寒的初春行走于小巷之中有一种难得的冷清,除了我和儿时的一个伙伴,基本没有什么游客,偶尔有衣着朴素的村民挑着一担稻草或者拎着个灰色的布包匆匆走过,狭小的通道迎面,报以你的仍是腼腆的微笑。 美陂村整个村子呈西北往东南向夹在富水河与通往吉安的公路之间,从下车点到河边的陂头老街必须穿越整个美陂村,是所谓典型的“村镇合一、村市合一”的建筑格局,据称这也是浓厚的封建儒商文化“以儒行商、以商助儒、儒商合一”的代表。这个“市”指的就是陂头老街,它紧贴着富水河由东南向西北潺潺而去。 其实不必急于赶往老街,穿越整个村落的过程中就不断有惊喜的发现。有一个发现对我来说是惊喜,对于那些胆小的女孩子恐怕是是一个考验,村子里似乎家家都养狗,而且每家养的肯定不止一条。这是一种南方的土狗,我小时侯家里也养过,体形不大但是极其忠诚。记得当年读小学的时候我家那条白狗每天都陪着我上学放学,我在教室里上课,它就在门外蹲着,偶尔也会跑开去不知哪里捕来一只小麻雀、小知了什么的自己玩耍,它甚至听得懂不同的钟声,比如上课、下课、食堂开饭的钟声有什么不同它可是一清二楚,一点也不含糊。 村里这些狗儿们也是性格各异,有老成持重的,只是警惕的看着你,也有沉不住气狂嚷嚷的,还好都不会主动扑过来。还是那些小狗崽子友善,只要一打招呼就奔着你来,但是它们不会摇尾巴,这一点跟城里的狗不太一样,就算你给它好吃的东西,吃完也不会有什么感激的举动给你。不过玩逗这些小狗崽子的时候一定要看看周围有没有它们的狗妈妈,哺乳期的土狗可是凶悍异常啊。 穿过第一个建筑密集群狭长的曲折的小巷,忽然间看到天空中毫不客气地飞扬着一小群游丝般的檐角,正疑惑间,转身看到的是“轩公祠”。轩公祠的规模远不如翰林第,但自有一番尊严。两个偏门左书“修纪”右书“叙伦”,同样是大门紧闭不能入内。祠堂前面是小片空地,对面是白色影墙,与影墙向外成90度直角的就是一道门,门头的飞檐就是刚才第一眼看见的游走于暗色天空的檐角。出门回头,才发现这就是“古槐第”,与之成直角的轩公祠影墙上写着“多留余地”四个大字,耐人寻味。 转过古槐第是一片相对宽阔的鹅卵石路,时近中午正好遇上小学生们放学回家,个个眉清目秀的,满透着江南的水色。路边一栋带有吊楼的建筑吸引了我,虽然整体风貌与其它建筑基本相似,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却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拍下了照片,后来回到城里问了老外婆,才知道那是当年的医院,或许古时候不叫医院吧?该叫什么呢? 根据记载,村里共有28口大大小小的池塘,这个数字跟天上的28星宿有关,更为拍案的是每口池塘下边都有水道相连相通,在不同的季节自动调节每一口水塘的水位。这一点我是无法证实了,我还不至于勇敢到潜下池塘去探究一番,何况我还是一个旱鸭子,另外池塘的水未免脏了一些,说到这里,对那些乱抛垃圾的游客的痛恨之心犹如我讨厌那些一边逛街一边嘴里大吃特嚼各种零食的女孩。当然不排除当地人的一些不良习惯,不过大多数垃圾从包装袋来看价格不菲,怕是当地人买不起或者不会舍得买的东西。 具体是否真有28口不得而知,在狭窄的巷子里行走,倒是经常眼前豁然一亮,众屋捧月似的出来一口池塘,砌边的石板和青砖一看就知道年头不短,碧幽幽的水碧幽幽的苔鲜,刚从田里干活回来的农夫把扒犁一放,赤脚下到池塘的台阶冲洗泥水,这大概就是所谓洗脚上岸的感觉。 凭空体味“一愣”的感觉怕是比较困难。对于我这个饥肠辘辘急于见到陂头老街的人来说,对这“一愣”具有非常直接的感触性。村里的人告诉我只有在老街才有饭吃,何况老街又是行程的重点。正在疑惑这老街是不是还得穿山越岭才能觅得,拐进一条小巷,穿过一道廊门,一愣:嗬嚯!一条4米见宽的小街道横然眼前。3米左右宽的路面中心用一条条青石板拼接延伸,两边铺上大小均匀的鹅卵石,路两边是建筑风格、规模基本一致的老式临街木门板店铺,褪色的门板依稀可辨当年的红色,白墙更是斑驳离析,裸露出青色的火砖。冷冷清清的街道和店面,唯一还能显现明清时期商贾鼎盛的只剩下白墙和门楣上残破但字迹清晰有力的招牌字号,“茶”、“当”、“米”、“记”、“号”、“店”等不一而足。街道虽然不长,但是略呈s形的布局让你看不到两边的头尾,就象历史本身那样,藏头隐尾,即使涌现那么多杰出的历史学家和记载者,依然迷影憧憧时时不知其然也不知所以然。 走在老街上,色彩是“暗灰”,氛围是“清冷”,感觉是“沉静”,收获的则是迥异的、回归式的“平和”。心里一下子空落了很多,好象突然失去了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又好象感觉到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有一点释然,又有一点慌张。或许当年清晨、黄昏里200多家店铺噼噼啪啪上下门板的时候,这里也曾是热闹、浮躁、充满欲望,如今让我这个不完全算是外来者的游客感受到什么叫做清心寡欲。其实不需要找什么世外桃源,没落的辉煌更容易让你体会到什么是凄美,什么是无力,为什么放弃,为什么感伤。 同伴虽然一直生活工作在本地,显然也不曾来过这里。看着清冷的街道,古旧的店面,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也没有见到几家开业的店铺,饭馆就更不用说了。街面上每家每户倒是都开着门,这里估计盗窃案基本杜绝了吧,日不闭户的感觉,随便挑一家走进去,往往门户洞开却家中无人。好不容易在老街的东南头,发现有一家门口挂着一面红色的酒旗,黄色的“酒”字下面居然写有一个英文单词“wine”。我们踟躇在门前半天,因为屋内厅堂狭小阴暗,放了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角落里还塞了一辆硕大的摩托车,典型的当地农村的厅堂布置,怎么看也不象什么酒馆饭店。 正犹豫间,屋主从外面回来,同伴试探着问了声是否有饭吃,回答居然是有。瘪瘪的肚子立刻欢歌笑舞起来,一时间感觉生活真是美好万分。屋主大约50岁,或许更年轻也不一定,农村的辛勤劳作往往会让他们的实际年龄与外貌不相符合,稍显凌乱的短发,似乎很多天没有刮过的胡子,一身蓝色的中山装,同样是洗得发白,上身颜色却明显比下身要深,脚上是一双普通的农村常用的胶鞋,裤腿边有星点的泥迹,穿着虽然土气,但是干净,清攫而内敛。虽然看起来不象是能够做家务、只会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村男子,但是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活,不见女主人的出现,倒是有一个不足三岁的女孩子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 主人提供给我们的口述菜谱是春笋炒蜡肉、红烧鲜鱼、辣椒炒鸡蛋,一共价值32元。春笋是他自己挖的,腊肉是自家杀的猪腌制的,鸡蛋是自家母鸡生的,鱼则是屋后河里抓的。屋后是河?我们的精神顿时一爽,难怪进屋的时候目光穿过外厅堂、内厅以及厨房我就直接看到了厨房后门外水波粼粼,还以为是池塘呢!把背包放在主人家——当然值钱的都带在身上——然后跟主人打个招呼,出门一左拐就看见屋后那条当年人声鼎沸、车船穿梭的富水河! 目前还是枯水季节,可以下台阶走上沙滩,去如此近距离地亲近这条陌生而又熟悉的河流,当年的宝马香车、夜夜鱼龙只剩下眼下这位村姑“笃笃”的捣衣声,单调而清脆,一条落寞不已的花斑狗在附近嗅来嗅去,真害怕它会从那个沙窝窝里扒出一个印满了神秘的八卦文字的古老瓷盘。河的上游不远处一座木桥将对岸的农作区与村镇联接起来。整座桥由12对圆木桥墩支撑,每对桥墩呈八字形,桥面由木板铺成,宽约2尺。这座木桥很有些年头了,对我来说则是如雷贯耳,因为外婆告诉我,当年桥北那头有一排专为码头服务的店铺,当年的桥面宽约5尺,当年还是姑娘的时候她在桥头的街边有一个布摊,当年……如今桥北那头却只有两棵布满鸟巢的高大的老树,以及一片灿烂绵延的油菜花地,而外婆也早已是子孙满堂,在城里的钢筋水泥中日日夜夜看着电视里那些装模做样的都市恋情剧。而这里,也惟独这里,虽没有廊桥的奢华和厚重,只是简洁地落墨,寥寥几笔就写意了所有的沧海与桑田。 酒馆主人从厨房探出脑袋来,大声告诉我们饭菜好了,我们决定饭后赶过桥那头去,换个角度看美陂,正如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换个角度看人生。 一进屋子立刻看到厅堂左手边临街的屋子里摆着一张方桌,几张方凳,桌上两副碗筷,数盘热菜,居然还有一壶米酒!一口嘧下去就知道是被当地人称做“酒娘”的米酒,是没有经过稀释的糯米酒,入口甘甜爽吼,后劲儿却极大,再没有酒量滴酒不沾的人都会忍不住喝个几大碗,结果自然是再大酒量的人也得天翻地覆坠入梦里酒乡与杜康老先生把盏去了。虽然清醒如斯,我和同伴还是按捺不住将壶中酒喝个底朝天——足足2斤啊这一壶,当然不是因为这酒是主人作为配菜赠送的。菜清淡,有一些干干的辣,农家味道十足,与此时此景绝配。 带一点香醇的醺意,我们站在桥头的雨亭里,圆形的临河窗外是潺潺的富河水,对岸是金黄欲滴的油菜花地,鼻息间若有若无的香味,是酒香还是花香呢?踏上木桥,向着彼岸,脚下一阵轻微的摇晃,又究竟是桥在晃,抑或是心在动呢? 放牛的不是牧童而是一位老人,在油菜花地里那么的满足而自得。看见我们对着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油菜花不停的拍摄,老人多少有些好奇,从菜地那头伸着脖子看过来。 多少有点朦胧的目光,越过花地,回首富水河,回首木桥,回首美陂灰色的身影,有点佝偻有点蹒跚,而我们恐怕是真的有点醉了,是酒醉,是花醉,是心醉。走下满是油菜花香的浅浅的堤岸,把背包放倒在沙滩,肆无忌惮地躺下,无所谓脏,无所谓冷,无所谓构图,将镜头推近拉远,镜头里的人生如此美丽也虚幻,错与对,再不说得那么绝对。是的,杨坤的《无所谓》就如我们的无所谓。同伴的手机反复播放着杨坤的《无所谓》和唐磊的《丁香花》,这是真正属于男人的歌,他们一个人将柔情与伤感送给爱的女孩,另一个则将宽容与澹然留给男人自己。真希望你也有一天,能如此刻的我们,躺在这无人的河滩上,看看近千年历史的身影在远处卓约不已,祖先们的眼神,你说是忧郁也好,说是宽容也罢,那是一种中国式的爱,从不表达,却真实存在。那么存在本身呢?无论是小国寡民,还是泱泱中华,即使是暂时的平和宁静,存在本身就是危机。 美陂村——我现在位于这里,并非毫无缘由地来了,躺在枯水季节的河滩还算纤细的沙地上,一如祖先们飘渺游移的眼神,努力辨认着属于自己的轨迹,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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