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绕着太阳转
半个多月前一起往客户那儿去的路上,闲聊起十一的计划,搭档说他其实真正想做的只是在家睡觉,尽情地、毫无节制地睡下去,而已。我听了心里暗乐,男人里这样想法的似乎很多,以后怕是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在假日里只好独自上路了,女人在家睡不好,只有离开家,才能得到彻底的放松休息。
不过离开家彻底休息对我来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想法,或者说是理想——不着边际的想法就被叫作理想好了。地球绕着太阳转,我绕着锅台转,家里要是没了我,那让大家都来绕着谁去转?权力欲念毒火攻心,那种掌管一日三餐杯盘碗盏的快感这么些年了一直让我欲罢不能,白送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睡到几点就几点的日子我都不换。
那天客户那边招待的是利比亚客人——两位高傲的阿拉伯老者,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与我想像的不同,不是清真馆,而是私家会馆里的鱼翅宴。阿拉伯女人应该是不会烧鱼翅的,可她们都有很大很宽敞的厨房,里边敞亮得能摆下供她们自用的餐桌,菜一道道烧出来,老公在外屋的客厅里和宾客们嚼卡巴、吸水烟、饮宴作乐。很羡慕那些睫毛长长的阿拉伯女人,不用抛头露面,可以专心致志地在家烧饭、养孩子、晒地毯,并且——结婚时可以从丈夫那里得到整套的黄金首饰,重量可能超过1千克,今后不管遇到何种变故,都足以维持她自己生活。
可她们还是不烧鱼翅也不择燕窝,还是把菜做得简简单单。其实鱼翅有什么不得了的呀?不就是用上好的鸡汤来炖,吃时再加些许醋和香菜吗?鸡汤我可是没少炖,跟菜场里卖活鸡的那妇人都混成熟脸了。少爷问我,光有鸡那翅可怎么办呢?他才写了篇作文说他在梦中做了酒楼的老板,其中有道菜叫“百翅宴”,我看到老师在他本上的批语说是“太夸张了!”我告诉他翅其实也不难,在岳各庄的楼上就看到过不少。
少爷于是就一心惦记着十一到岳各庄去,可真到了十一却好事多磨。岳各庄毕竟不是入流之地,第一轮轻易地就被怀柔的虹鳟鱼挤掉了。可惜虹鳟依旧,龙潭今非夕比,人头攒动得如热闹集市一般,几年前的清幽已荡然无存。记得当初我们在冷清的乡间小店门前一边烤鱼,一边和老板闲谈,边上就树下就晒着一串串鱼干,现在人比鱼都多多了,窄窄的山路也依旧塞车。
回程往慕田峪去,离着几里远就有人拦路收停车钱,到了跟前发现车也已停满,从没见过这么繁荣的慕田峪,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吧!
我们就在附近随便找了座野山,爬上去原来是一片已经收获过的板栗园,悄无一人,只有一地草叶。那天的天气特别好,蓝天碧澈,近山苍翠,远山深蓝,长城在山间曲折蜿蜒。我在树下发现许多散落的栗子,就一颗颗捡,回到家倒出来有半锅,不过有一半都坏掉了。后来一心想买生栗子,却一直没有找到,只有满街大小不等的糖炒。我不喜欢焦黑发粘的糖炒栗子,我喜欢生的,白水煮透味道才最好。
等第二天再准备去岳各庄时,又被吕家营给搅了。吕家营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但我没想到去那里的路居然很绕,经过着一些又窄又乱的街巷,像是走进了华北的某个县城乡镇的一角。其实吕家营就在四环边上,要想走得顺就得老老实实地沿着环路绕道。
吕家营真是挺大的,东西也真多,真破——真是的,打眼一扫,就看得出来比潘家园和高碑店的东西都破烂得多。那成堆的破板凳和破盆烂罐跟垃圾堆比较接近了,离我的审美距离不小,那些石磨、石槽和瓦档、石兽、石雕又都太大太糙。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些东西太熟悉了,就像一些所谓健美食品和田园风光那样,其实都是我童年时期被迫面对过的东西,而我差不多是耗尽了青春才终于将它们摆脱掉。幼时的烙印太深了,精致和奢华才是我永远的心中所向,返朴归真的事情看来只能等到少爷这一代再说了。
不过吕家营还是应该来,来过了就死心了。跟一位东阳木匠打探了镂花隔扇的价钱,图案不少,可能还是这种仿货新货更适合我。
离开吕家营,我们就往岳各庄去了。岳各庄和吕家营在同一条环路上,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路很顺,但是远。
到岳各庄时,交易大厅已经收摊了,这种地方都是做早不做晚。白天堆满各色鲜肉的台案全空了,一排排晾在那里,卖鱼翅的二层当然也不必再上去了。一层是鲜肉水产,二楼是干品,除了鱼翅还有火腿、香茹和各色调料,三层有锅碗瓢盆各色炊具,还有开饭店用的杂品——桌牌号、帐簿以及服务员穿的制服围裙等,可惜来得有点晚了。
只有卖鱼虾螃蟹的还没来得及摊呢,河蟹海蟹都有,我们买的是海蟹。回家就上锅蒸,螃蟹乱爬把锅盖顶得往上起,上边还得拿重物压住才成,吃蟹其实特残忍的,不过一吃起来就谁都不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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